草根诗人的诗和远方-牛传

牛传

总说这儿是世外桃源，的确吧，这儿在修水泥路之前，唯有披荆斩棘能有机会上来，而这路也唯有里边儿的人儿寻得出，旁人儿可不能去轻易尝试，怕是叫养的犬狗、抚喂的野狼崽儿叼了去，只教你再不敢贪恋，甭管是慕羡之意亦或是不纯之心。主人家（也算是我家吧，不过与他们不在一块儿，我有独立空间：牛棚——我也记不得是何时为我建的了（其实吧，也怕是我自个儿想多了，因为呢，黄昏时分会有一群儿鸡进来与我同住，虽说没占多大地儿，可到底不是我为私人订制咯。它们太不安生，叽叽喳喳，干嘛嘛都要开个会似的，最是那个“红冠子”四五点扯着喉咙吼扰牛爷我美梦，吃个食儿啥的更是唧唧歪歪。），几十来根儿粗圆木桩稀稀拉拉地置于我头顶儿上，这可叫夏日的暖光打下来也让我过了过明星瘾儿，我欢快地叫，为自己欢呼雀跃，主人当然不会知道我“唱”的啥子山歌，他们两口子只会忙忙碌碌的，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有做不完的工。当然这也叫冬日的碎雪花朵儿在我毛发上边儿掉了口水，可不，不如北边儿牦牛哥毛厚实，我，普普通通一南方耕牛，就总成了湿淋淋的了。）对门儿的仙山婆婆呀，十几年前名声弄得过大了，吹啊吹，新鲜氧啊、傲娇气儿、惊奇骨骼啊被人儿逮住了，教人发掘儿了去作了旅游“首席指导师”，成了本地儿经济CEO，这老家伙儿出个名啊，几百号人作造型、搞服装设计，包装得那叫一个“高端大气上档次”，这不，北美洲的director都派摄影师拍大片儿了，那叫一个神气，俺老牛这辈子都没那种福气。

我生是一头牛，死是一坨牛肉，生死两端、生死之间，都是做着雷锋老兄说的“无限的为人民服务”的工作，对此，我不仅帮人，助人为乐，我还塑造人的体形儿，让他们也同我一般儿健美壮实。人啊，真是个会烹饪的高级动物，牛排、牛肉干儿、炖的炒的煮的、黑椒的海鲜的番茄的…啥啥都有，七分熟五分熟…要嘛嘛足。我不如草原奶牛，会产牛奶哺育牛崽子和人儿，我在死这头就接受烹饪好了，一闭不睁儿就过去了。

我不会去求什么，对此，圣陶先生是知道我的，我巨大的眼里看着的也是些“伟大”的人们，我不瞎（我得顺从），也不能瞎（瞎的没人养），主人养我，给我建了棚房，摸黑赶我吃鲜草，是让我去劳动的，总说这儿是个世外桃源，世外嘛，没有啥机械machine，桃源嘛，容不得丁点儿污染，这活儿我得干，南方有水田，水田便是我的岗位，我在前边儿走，主人后边儿扶，小蝌蚪、小水蛭、小鳝鱼啥的就在我脚边儿游。收获了我得用老背驮运食粮，回来了我得推推磨，做些豆渣之类的小吃，人们爱吃，也没啥可吃的——在世外桃源，我是吃不了的，也天生儿不好那味儿。若可能，我也可以有个小牧童小嘴儿吹长笛，“歌声振林樾”，而我把在棚里的独秀大招儿也拿出来，成了“双人组合”，或许明星梦就会更明朗了一些。

人们会夸一个人的眼睛如牛？人们会骂一个人的脾气似牛、野蛮似牛。人们会夸一个人力气壮如牛？人们会夸一个人任劳任怨似牛…而这些，圣陶先生是知道我的，也是最让我宽慰的，我不敢不顺从“伟大”的人们（只要是我没瞎），又何来脾气与蛮横（就算是故意玩弄，也只是哼吟几句儿牛低音，在我的大眼睛盯人们的同时，我又何尝不是在害怕着呀？！“马善被人骑”，牛善帮人犁。）？至于壮如牛了、任劳了，那也该能还我一些清闲日子了。

偶然涉闲了，我也想着玩玩儿泥巴为小蚊子们涂上粉妆，用我的韧尾使它们清醒清醒，我也想着水中荡荡，好好儿地冲个凉。可能主人从不在意我的脏，而人们只会在意烹饪后的美食吧。

你们就尽情享受吧，你们也的确不会有我——一头牛的记忆。最好最差，你们先捧着仙山婆婆吧，只求别“浓妆艳抹”过头了，她老人家经受不起，而我们（我以及主人以及这片世外桃源），在这边儿挺好的，不想露面儿……

作者：覃瑶